【彼得書選】《菊池寬的文壇春秋》｜《文藝春秋》創辦者菊池寬的文壇軌跡

菊池寬，日本20世紀初期的小說家兼《文藝春秋》的創辦人、「芥川賞」及「直木賞」的設立者，《菊池寬的文壇春秋》這本書收錄了菊池寬的四篇短篇小說及兩篇散文，藉由本書可以感受到菊池寬充滿生活性、大眾性的文字。

收錄的四篇短篇小說中，〈藤十郎之戀〉講述京都歌舞伎名家坂田藤十郎，在與來自江戶的歌舞伎高手競爭的壓力之下，決心推出破格性的新作，扮演與有夫之婦暗通款取的男子，向來守規矩的藤十郎為了磨練演技，假意引誘已婚的女子發生關係，藉以成全自己的藝術，卻也因此犧牲了女子的性命。

〈忠直卿行狀紀〉則是標準的歷史短篇小說，講述德川家康的孫子忠直卿，在意識到家臣對自己永遠抱持虛偽的態度後，性情大變終至被廢，小說中對於忠直卿病態卻孤獨的心境有細膩的刻畫。

菊池寬也有諷刺寓言般的作品，像是〈形〉一篇講述驍勇善戰的中村新兵衛出借鎧甲，卻發生意想不到的反應，借用者也因此丟了性命，本篇極短，但後座力相當強；〈搭救投河自殺者的行業〉則以解救自殺者的老太太為主角，反思世人對於自殺者必定感到懊悔、挽救自殺者生命是善舉的迷思。

與收錄的短篇小說相較，兩篇散文更吸引我的目光，菊池寬這兩篇散文概述了他的文壇經歷。菊池寬在文壇上沉潛許久皆未能成名，第一篇〈無名作家的日記〉，就是菊池寬描寫自己從高中開始與同儕熱衷於文學創作，升上大學後，同儕卻迅速在文壇上成名，自己卻看不見別人的車尾燈，那種被同儕瞧不起的痛苦、害怕自己獨自被落下的焦慮，充分展現二十代初半年輕人的心境。菊池寬深知無名之苦，因此不會說出「努力就會成功」這種話，相反的他承認天分的重要性，他擔心自己誤判了自己的天分而誤了一生，成為莎士比亞背後一輩子乏人問津的劇作家。

「這世上多的是一聲沒沒無聞的藝術家、作曲家，還有演員吧。為了成就一位天才，不知有多少無名藝術家成了任人踐踏的小草。即便是沒有名氣的藝術家，只要對藝術有熱忱、有上進心，實力絕對不遜於世人眼中的天才。他們只有一個缺點，那就是無論再怎麼打磨，他們的天分仍只是不會閃耀生輝的鉛或銅。」

而第二篇散文〈關於芥川的回憶〉，則是菊池寬在好友芥川龍之介自殺後，寫下的他與芥川的回憶。

菊池寬和芥川的緣分始於舊制一高，兩人是高中同學，但在高中畢業後才有往來。芥川成名甚早，受到夏目漱石賞識，後來卻承受不少來自周遭的流言緋語，家人、朋友的相繼出事也帶給他許多壓力，最後芥川龍之介於35歲的年紀服下安眠藥自殺。菊池寬在文中記錄下自己所見的芥川承受的痛苦與不安，也駁斥世間對於芥川寫給他的遺書內容的流言，其中最悲傷之處，莫過於菊池寬回憶在芥川自殺前夕，渾然不知的他還邀請芥川合作、看見芥川心事重重的眼神卻因忙碌沒能與他說上話。本篇文字中充滿好友的理解、懺悔與不捨，讀著讀著，我也不自覺哽咽。

而菊池寬在文章末端，代替芥川對世人提出請求：

「順帶一提，芥川最近的文章裡有這麼一句：『我原諒那些人，也希望那些人能原諒我』希望和這位故人或多或少有些誤會的文壇人士或其他人，能理解他的心情，也能因此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