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書選】 吉田修一《國寶》|為歌舞伎而生而死



常閱讀的人應該都有一種癮,也就是迷戀閱讀完好書的暢快感跟強大後勁,但能解這種癮的書可遇不可求,《國寶》算是讓我久違地過了癮。

《國寶》以歌舞伎為主題,講述歌舞伎演員為藝術奉獻的一生,歌舞伎既然為傳統技藝,至今都是有很多傳統規矩的領域,這些傳統、以及對藝術的執念,自然地掀起主角人生波瀾,故事之高潮迭起幾乎叫人喘不過氣。

血統與襲名

歌舞伎非常重視家門,現在大眾認知的許多日劇演員也都是歌舞伎出身(簡單舉例像是市川海老藏、中村勘九郎等人),貫穿《國寶》一書最重要的劇情線之一就是親生兒子俊介與徒弟喜久雄的競爭。兩人都是優異的歌舞伎演員,但在喜久雄勝過親生兒子得到代演資格後,少爺俊介離家出走,整個家門也逐漸隨之破碎,直到幾十年後才有機會重新修復關係。

而這段關係最心碎的描述,莫過於當年棄親生兒子選了徒弟的師父「白虎」臨終前吐露的真心:

「俊寶(俊介的暱稱)—俊寶......」
是父親呼喚親生兒子的聲音。
喜久雄不禁佇足,緊緊抿著嘴的幸子追過他,逕直奔入病房大喊:
「老公!老公!」
那聲音像是僅僅拽著丈夫,前所未聞。
喜久雄硬是撐住不知為何當場癱軟的身體,緩緩走向病房。但昏暗走廊的盡頭,為一亮著燈的病房莫名刺眼,遙不可及。
從門縫望進去,幸子撲在囈語般呼喊著俊介名字的白虎身上哭泣。
「對不起......」
沒來由地,喜久雄嘴裡吐出這麼一句。

又關於「襲名」這件事,以前就有看過中村屋襲名的影片,能感覺到是非常嚴肅的大事,畢竟是繼承上一代的身分。作者也將「襲名」這項歌舞伎大事,作為故事中發生事件的契機,到了下半本幾乎聽到要襲名內心就不安起來。(作者已經虐到讓讀者有點巴甫洛夫的狗傾向)

梨園妻
本書不能忽略的一點是對梨園妻的描寫,歌舞伎傳統上還是男性至霸,當家的妻子通常擔負交際應酬、打理劇場事務等工作,而這些都是非常不容易的。故事中的妻子們有像喜久雄的妻子自己就是歌舞伎名門千金,也有像俊介的妻子是底層出身但做過酒家善於應酬,她們為了丈夫的事業和家門榮光常常必須捨棄私欲,即使知曉丈夫兒子已經傷痕累累,也要忍痛繼續將他們推上舞台。

書中師母幸子就是第一個為讀者展示傳統梨園妻模樣的女性,即使親生兒子離家,放狠話趕走喜久雄,依然擔心喜久雄無法自理生活會影響演出,又主動當忙打理家務。即使聽到喜久雄要襲名而為兒子感到不值,大發雷霆要求喜久雄辭去襲名,轉頭又認命自己是歌舞伎的妻子,張羅起襲名事務。
而俊介的妻子春江在丈夫過世後為了替才能平庸的兒子重振家門,不畏傳統目光批判,自願出演時下流行的綜藝節目等,都是梨園妻們不亞於歌舞伎演員們的努力。

黑道與歌舞伎
本書還有一個有趣的元素就是黑道。原本是黑道老大少爺的喜久雄,在黑道尋仇中年幼喪父,一番波折後意外展開歌舞伎人生。故事過程除了黑道作為歌舞伎贊助者外,雖然對劇情沒有太大的影響,但這部分是塑造喜久雄性格的重要因素。
故事一開頭,作者就描述還是黑道少爺的喜久雄認為世上最值得尊敬的人就是「知恩圖報」之人,而喜久雄在俊介出走、師父過世後,自願承擔師父家的債務,日後即使與黑道有牽連有害自身名譽,依然出席贊助者的宴會演出,喜久雄一生不忘知恩圖報,這是潛藏在他靈魂裡的黑道血脈。

真正的人生故事
《國寶》一書無可避免地令人聯想到霸王別姬,為藝術而生而死之人,在人生與時代變遷的洪流下,嘔心瀝血地堅守自己的本質。無論是白虎、俊介或是喜久雄,都在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事下每天每天登台演出,故事的每一頁都是人生的可惜與遺憾,因此更加餘韻留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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