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回到三谷幸喜的大河劇年,繼幕末的《新選組!》與戰國時代的《真田丸》之後,三谷幸喜這次回到平安時代末年,講述從源賴朝起兵到平家敗亡,以及鎌倉幕府建立初期的故事。
儘管是講源平合戰,但大家都知道賴朝這個被流放公子能夠奪取天下的背後,是依靠妻子娘家北條氏及坂東武士家族們當靠山,鎌倉幕府在賴朝死後也被北條家整碗端走,因此這回劇名定為《鎌倉殿的13人》,即不再只著重於源賴朝或源義經,而要把目光放在北條家、三浦家、比企家等鎌倉幕府的御家人身上,本劇的主角也選為鎌倉幕府的第2代執權——北條義時(小栗旬飾),演繹一個從純真到徹底黑化的角色。
因應這個故事題材,儘管先前三谷幸喜執筆的《新選組!》與《真田丸》主角也都是悲劇英雄,《鎌倉殿的13人》卻成為了最沉重、晦暗的一部,哪怕放入了三谷幸喜招牌的喜劇梗,也只是更襯托出故事本身的悲哀。
以下我為這部大河劇做了簡單的分段:
第一階段:源賴朝與北條家的崛起
故事首先當然從源平合戰開始,這階段大概是全劇最快樂、最喜劇的時光了,本劇描寫出源賴朝與北條家一開始相當弱小、源家棟樑有如地鼠般到處冒出頭來(?)的情況,賴朝在此階段完全就是被寵壞的貴公子,不只廢到不行,還惹人厭到讓人想棄劇(!!)。而他的第一任妻子八重也不遑多讓,兩人輪流恣意妄為,卻還是得到很多人的喜愛與支持。
不過對這樣的賴朝嫌棄歸嫌棄,《鎌倉殿的13人》藉此塑遭出了一個具有複雜面貌的源賴朝,絕不單只是冷酷無情的兄長、陰險狡猾的政治家、或是靠岳家的落魄女婿,而劇中前段喜歡將賴朝形容為「上天庇佑之人」,甚至以此收服了上總介。這個形容雖然乍看很鳥(要是小說這樣寫我一定摔書),但放在歷史劇裡卻格外有趣,因為賴朝在歷史上就是真實的贏家,他從小被平清盛饒恕性命、曾經輸到脫褲還迅速捲土重來,還真可說是被上天庇佑。
同一時間,初半的主角義時還只是個胸無大志、純真的北條家次男,成天被哥哥姐姐欺負,比起戰鬥更喜歡計算還有多少米糧,明明知道暗戀的女生是敵人還把情報告訴她(然後被哥哥打),故事以這樣的北條義時開始,讓觀眾看著義時與家族的命運一起,一步步踏入修羅道。
而本階段我最喜歡的一段,是在石橋山之戰大敗後,北條宗時被刺殺身亡。死前他與弟弟義時最後的對話裡,吐露出在看似「賴朝腦殘粉」的北條宗時心中,實際上懷抱著讓北條家奪取天下的夢想。宗時的遺言為本劇定調:「不是源氏、而是北條氏! 」,而宗時的死也代表原本與繼承家業無緣的次男北條義時,將會代替哥哥成為北條氏下一代的支柱。
當賴朝的勢力終於步上正軌後,接下來就換源義經(菅田將暉飾)上場秀了,看到菅田我就先葛萊芬多加100分,義經前面就跟他哥哥賴朝一樣惹人厭,不過上戰場後就是真材實料的戰神瘋狗,幾個經典必備的一之谷之戰、壇之浦之戰都有拍出來,一之谷之戰雖然明顯預算不太夠,只能先拍拍義經在山上,然後下一幕就直接很喘得出現在山下,不過菅田的演技還是有演出義經帶給平家的衝擊與恐懼。
而壇之浦之戰結束後,義經與義時在沙灘上的對話也相當淒美,滿臉鮮血、帶著笑容的義經說出打贏戰爭後的空虛:「義仲死了,平家也滅了,我接下來該跟誰作戰才好呢? 我只有在戰場上才有價值阿。」
第三階段:義經之死
第18集中間,源氏從源平合戰中勝出,外鬥結束,內鬥就要開始了。最大功臣源義經成為哥哥賴朝的心頭刺,賴朝冷酷,義經又天真白目得可以,於是義經再也無法踏入鎌倉,一路被哥哥追殺至奧州,最終在奧州自殺身亡。
義經最後一場戲非常心碎,義經自然愉快地與卞慶對話,透過門板讚賞卞慶的武勇,還將自己想出的征服鎌倉的方法告訴義時,然而義經不畏懼死亡地笑著的同時,也表現出對賴朝與義時徹底心死的態度,此時的義經已不再是那個對誰都隨便相信、想得到哥哥稱讚的小屁孩。
而在前面第14集義經出征前,有段賴朝為義經送行的戲,個人也相當喜歡。賴朝射箭命中紅心,接著義經的箭也命中紅心,卻擊落了原本靶上賴朝的箭。義經見狀非常驚慌,賴朝卻稱讚弟弟射得好。這段戲同時展現了賴朝此時對義經的喜愛、義經的武勇、與這對兄弟相互猜忌、自相殘殺的未來。
第四階段:奪取執權!梶原、比企與賴家之死
義經死後不久,賴朝也離開人世,接下來就輪到北條家與梶原景時、比企家、源賴家爭權,我們本劇的主角小四郎義時也終於從乖乖牌談之巨人變身為小賴朝。本段畢竟要打的敵人太多了,劇情稍嫌冗長,不過個人很喜歡北條家大戰比企家時那種「不要臉天下無敵」的打法,直接把人家主將騙來殺掉,順便連繼承人都一起殺殺掉最快。
而這段的重點角色源賴家,堪稱北條家最大受害者,儘管他狂妄自大、搞不清楚自己的地位跟立場的模樣讓人看了很鬱悶,不過他的命真的是有夠悲慘。而我最受不了的「竹馬離心戲」(?)也在賴家跟泰時身上上演,看到曾經是童年摯友的兩人,關係卻因為家族仇恨而破裂,我真的是先哭一公升的眼淚。
第五階段:北條家的內鬥
掃除了最大勁敵後,北條時政成為第一代執權。接下來這一回合就進入北條家內戰,由北條時政&繼室陸之方V.S.北條義時&北條政子,義時此階段已經完全黑化,不惜要殺掉父親與繼母,雖然最終時政與陸之方只被趕回老家,但義時後來還說出:「早知道當時就把父親跟母親殺掉,這樣御家人就知道怕了」,這種恐怖的話。
不過雖然時政跟陸之方的舉動總是讓人匪夷所思,但劇中的時政看起來真是個憨厚慈祥的老父親,義時每次當面挑釁時政,時政都只會被兒子氣到瞪大眼睛、結結巴巴,義時自己被兒子泰時頂撞時卻直接打兒子一巴掌......
而在北條時政謀反前,編劇特別安排時政來找兒女們飲酒種花的北條家庭戲,直接催出我的眼淚。這時的北條家與第1集初次登場時相同,依舊充滿歡樂、不正經又少根筋的風格,只不過此時每個人心中都知道,今天過後北條家就要陷入父子爭權、死生不復相見的命運。
第六階段:義時V.S源實朝
義時鬥倒父親成為第2代執權,開啟了北條義時一手遮天的局面,在這階段的義時變得超凶超陰沉,比父親時政更瘋狂地剷除異己,也因此與長大後開始想要脫離魁儡地位的鎌倉殿源實朝產生對立。不過幸好義時變得再恐怖,兒子泰時小天使(坂口健太郎飾)依舊很可愛,每集都鍥而不捨地去找父親吵架,然後被修理一頓,直到本劇最後一集都一直repeat這個模式。看得出編劇相當認真想預告未來的第3代執權北條泰時,將會帶領鎌倉走向與義時時代完全不同的風格,和平時代也終將在泰時掌權時到來。
在這階段發生重大事件一「和田義盛之亂」中,有段我大愛的鏡頭:當時義時以源實朝騙殺和田義盛,當他無情地看著和田身中數箭倒下後,在轉身離開戰場時卻突然神色悲痛。這約莫16秒的鏡頭幾乎可說是《鎌倉殿的13人》後半段裡,義時最真情流露的時刻。
而後段的重點角色源實朝,最驚人的部分莫過於大河劇中竟然出現同性戀情的情節,源實朝將暗示愛慕之情的和歌贈與泰時,期待著泰時的答歌,當意會到的泰時表示「您拿錯了吧?」,實朝只能落寞地笑著掩飾過去,儘管只能寫到如此隱晦、含蓄,卻也相當美麗。而看到這段也才理解到前面巫女開示實朝:「不論你的煩惱是什麼,從古至今一定也有許多人跟你懷抱同樣的煩惱」這段台詞,不只是氾濫的心靈雞湯。
而本劇的大戲「公曉暗殺源實朝」則是鋪陳有夠久,拖戲拖到讓我想直接動手暗殺實朝。雖然我覺得讓實朝先自我反省後,跑去找公曉和解的劇情設計很鳥(那段突兀到我甚至以為是實朝在作夢,一直等他驚醒),不過我很喜歡最後公曉卻步時,實朝對他點點頭,示意他可以殺了自己的一幕,期待與公曉一起恢復源氏天下的實朝,最終卻是與公曉一同結束了身為魁儡的悲哀人生。
尾聲:承久之亂
而本劇的尾聲就是後鳥羽天皇V.S.北條義時的「承久之亂」,這裡真的是全劇最爛的一段沒有之一,殺了20多集殺瘋了的北條義時,竟然突然給我改過向善,打算當自我犧牲的英雄,差點以為我是在看《赤壁》。
而理當是本劇重要場景的「尼將軍大演說」也淪為北條義時洗白造神現場,聽到尼將軍說:「他都是為了鎌倉,沒有過一點私心」時,我真的是白眼都翻到後腦勺去,御家人們聽完竟然還深受感動,看來鎌倉還真是個溫暖的地方。
至於最終回〈果報之時〉,義時被繼室與三浦義村聯手下毒,最後政子再踢臨門一腳,義時終於走到生命的盡頭。雖然理解編劇想要描寫義時為了打造北條家天下的所作所為終將受到因果報應,不過個人認為義時猝死的歷史史實已經足夠,添加下毒戲(不給藥更誇張)只是讓本劇突變成宮鬥劇而已。
總結
《鎌倉殿的13人》在政子的啜泣聲中畫下尾聲,撇開大走鐘的最後兩集,《鎌倉殿的13人》至少跳脫出老套的源平合戰,帶領觀眾改將目光放在「北條氏」這個鎌倉幕府真正的主人身上。在沉入壇之浦的亡魂們之外,在鎌倉還有無數死於權力鬥爭的人,而北條氏也沒有因為是賴朝岳家就輕鬆掌握權柄,而是透過不斷地剷除異己,才建立了由北條氏掌握的鎌倉幕府。
也正因為這個鎌倉幕府初期的題材本身就充斥著內鬥與背叛,如果你期待的是一部三谷幸喜的大河「喜劇」,那《鎌倉殿的13人》晦暗陰沉的氛圍大概會讓你感到失望,然而編劇三谷幸喜依舊在本劇中發揮「群眾戲」的長才,把眾多不那麼知名的歷史人物一一塑造成令人同喜同悲的角色。若是對這段歷史有興趣的朋友,個人仍然推薦大家觀看2022年的大河劇《鎌倉殿的13人》。
13人很好看,但不敢再看第2遍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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