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書選】 楊双子《花開少女華麗島》｜ 少女之夢與婚姻，高同質性短篇

  繼先前《花開時節》的心得後，最近總算讀完了其番外短篇集《花開少女華麗島》一書，前者作為小說，劇情自然需面面俱到較為分散，也不能著墨太多配角細節；《花開少女華麗島》一書便透過各種大小角色發展單篇故事，並將全書著重在「少女們的夢想與婚姻的衝突」主旨上。

•  浪漫朦朧的文字

  楊双子的文字給我的感覺像是在現實上套入濾鏡，或是修圖時把對比度調低: 快樂也不完全、傷心也不完全、生氣也不完全。因應日治背景，作者描述的對話都有日本文學或是日劇的風格，例如模稜兩可的形容詞、略顯矯情的譬喻(*無貶意)、時常使用感嘆句等。隨機舉例: 「林也想過這種事情對嗎? 無論如何不可退讓的、寧為玉碎的事情。」或是「讀完專門學校，再去也不遲吧!法蘭西小姐到哪裡都還是法蘭西小姐嘛。」。

  作者善用此風格，許多時候能利用每段作結的一句鋒利點出要害，但也有許多較可惜之處，同樣語句重複，把話說得太白，剝奪了讀者自行斟酌的空間。但在氣氛方面，本書的主題和文字風格有營造出大正、昭和時代兼具摩登與傳統的少女情懷和浪漫，讓看劇看書都很在意氣氛的彼得我本人看了也是少女心爆發。

• 不欲婚嫁的少女

  在上篇介紹中，我曾說過「穿越」在《花開時節》中用處並不明顯(後來默默發現有另一篇心得文以我的文章作為沒有感受到作者設定穿越目的之例)，閱讀完《花開少女華麗島》後，對於作者設定穿越的目的就更加不解了。短篇中的少女們，無不將婚嫁視為阻擋前路的煩惱，在連土生土長於日治時代，不分本島人和內地皆能有不婚嫁意識的情況下，雪子穿越的特別性就更加地被削弱了。

  作者筆下普遍希望逃離婚姻命運的少女心境，應當與本書的百合基底有高度聯繫。在〈合歡〉篇中會對景仰的女性鋼琴老師產生愛意，甚至由愛生痛的翠小姐，對於未來丈夫的想像僅止於老師的一句「要找個軟弱的溫柔的丈夫」。〈木棉〉一篇的主角春子，在前書即已道出「若是會當莫嫁，我也無愛嫁。」，即使作者幾次形容其丈夫「溫柔」，卻顯比不上明霞小姐一句「今年木棉的花，開得怎麼樣呢?」來得撼動春子的內心。

  這樣對婚姻不抱憧憬的少女雖也是有其道理，例如先前介紹的《武士的女兒》一書所提，在日本派遣赴美的女留學生三人中，便以拒絕踏入婚姻的津田梅對女性教育的成就最高。因此拒絕婚姻以施展抱負，並非以現代思維視之才能得到的結果。但《花開少女華麗島》的單一立場反而夢幻化了不婚嫁的想法，若能提高層次，進一步反映少女們婚前的期待與婚後現實的落差，而非在少女時期即代之斬斷婚姻之慾，如此一來故事許能大幅提升豐富度，也能讓讀者更加感受到當時婚姻對女性的束縛。

• 最愛選:〈天亮前的愛情故事〉、〈合歡〉、〈金木犀銀木犀〉

  〈天亮前的愛情故事〉被我選為本書最愛的一篇，由於本書各篇故事場景、題材的同質性頗高，跳脫閨閣、女學校的仿翁鬧作品〈天亮前的愛情故事〉就格外突出。以飯店侍女的角度，道出自己對不同人生的憧憬和情慾想像，其中交錯有侍女和友人時子、侍女與楊君以及楊君與黑田，多重性別的情慾全部融合在侍女的話語中，為原本想像是單純傾慕楊君的場景創造許多驚喜與層次。

  〈合歡〉一篇則是全書百合氣氛的高峰，儘管不像〈孟麗君〉有肉體接觸的描寫，情感依戀卻更加強烈。鋼琴老師一句「因為愛得太深了，才會痛苦阿」，涵蓋老師自己的婚姻，並從翠小姐對學鋼琴的低潮，到翠小姐對鋼琴老師的依戀。

  〈金木犀銀木犀〉的獨特之處則在於對於同齡少女做出「本島」「內地」的區分，原作《花開時節》中小早和雪之間雖然已稍有著墨，但家庭發展影響因素大，使得出身地因素並不明顯，加上作者幾乎把本島角色都放在菁英階層，就更少有內地優於本島的差異描寫。但本篇就把重點置於此，明明都在內地生活，也有了內地人丈夫，本島出身的靜枝便要受人輕視，本篇的故事更加貼近我們過往對日治時期社會階層的認知。

  作者在後記中將自己定義為「時代小說」，意即相較於描寫名人名事故事的「歷史小說」，更偏向在時代背景下，創造小人物的故事。此類「時代小說」的閱讀門檻較低，畢竟不要求有歷史事件前因後果的認識，但難就難在如何創造層次與不俗濫的情感，《花開少女華麗島》由於故事太過相似使得讀來頗為空虛，若能觸及更廣泛的少女心境，想必會更加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