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書選】 司馬遼太郎〈燃燒吧劍〉｜ 逆境的英雄

    關於新選組的作品，司馬遼太郎有〈燃燒吧劍〉與〈新選組血風錄〉兩套書，前者講土方歲三的一生，後者講新選組隊員們的軼事。比起〈新選組血風錄〉2010年遠流曾有新版發售，〈燃燒吧劍〉在台灣幾乎找不到繁體翻譯版(應該是有但藏在世界的角落)，簡體版的上冊則已絕版，原本台大圖書館有一套簡體版，但彼得當初急著要看不想等別人還回來，最後是透過拍賣網站買到了影印版本。

    本書從土方歲三還在日野賣藥時的故事開始說，為了這位老是待在屯所監視隊員的副長的生命豐富度，作者自己創造了土方與佐繪、阿雪的戀情，以及他與七里研之助的結仇並多次交手。
    〈燃燒吧劍〉中的土方歲三，在我們認識的嚴厲固執之餘，有著他與近藤矛盾的羈絆，司馬遼太郎用了一個非常有趣的比喻來描寫局長跟副長的差別，他說近藤是順境的英雄，局勢越順遂他越發達，但若遇到挫折就會一厥不振；副長則是逆境的英雄，遇到問題就解決，越困難越激起鬥志，副長的不擇手段、置之死地而後生，土方越是逆風飛得越高。或許這樣對兩人個性的註解就解釋了為什麼新選組的代表人物是土方歲三而非近藤勇，幕府末年，對於站在幕府派的人來說絕對是一個難解的困境，這是一個近藤的器量負荷不了的重擔，卻是土方所追尋的精采激烈的人生。

    故事裡的近藤與土方，在自幼友情的奠基下其實默默角力著，先是山南，後是伊東甲子太郎，「參謀」這個位置根本是副長的噩夢，當近藤越信任參謀，他就越不信任副長，副長的強勢，以及他與參謀們的不合，都讓他與對政局迷惘動搖的近藤意見時常分歧，副長也厭惡局長老是往城裡跑，厭惡局長的愛面子、愛排場，近藤與土方，隨著世局越亂，兩人分裂越大。
    故事到了慶應四年四月，近藤與土方大吵了一架，作者在這裡寫，土方吵到最後哭著說:「算了!反正還有奧州」。那時近藤與土方的軍隊被新政府發現，對一切筋疲力盡的近藤決定投降，土方阻止不了。故事如同史實的走向，近藤在投降新政府軍後被斬首，土方則在近藤犧牲的掩護下逃離，之後轉戰奧州。

    在近藤與土方的羈絆之外，司馬遼太郎費心描寫的另一段，則是土方與沖田的故事。其實關於土方歲三與沖田總司的關係究竟如何，現在的我們都沒有明確的解答，有人說兩人不合，有人說兩人特別要好，而友好一說的由來，深受司馬遼太郎的作品影響，看司馬遼太郎的文字，彼得明顯覺得他偏愛沖田，他把沖田塑造成可愛的小惡魔，一方面擅長殺人也不怕殺人，另一方面卻又天真爛漫不諳世事。
    故事裡土方第一次帶沖田去找七里研之助對決時，沖田緊張地跑廁所，結果對決完，衣服卻連一滴血也沒沾，把狼狽的土方嚇得目瞪口呆。土方成為副長後再次被七里研之助包圍，正苦戰之餘沖田飛馬來救駕，司馬遼太郎特別強調:「這是總司第一次未經許可擅自騎馬」。
    在近藤與總司生命盡頭的那一年，新選組眾人搭船從大阪前往江戶，肺部幾乎失去功能的總司堅持要自己走上甲板，因為他不想被人說「新選組的一番隊隊長連走路都要人扶了」。被挫折擊垮的近藤、仍然滿懷奮戰之心的土方、以及沙漏即將流盡的沖田，就是在這艘船上一起看著山崎的海葬，一邊駛向各自生命的結局。

    〈燃燒吧劍〉的故事，始於多摩，終於箱館，「總裁、副總裁、陸海軍等八個閣僚中，只有歲三一人戰死」就是故事的結局，前後不到十年的時間，他們從鄉下的窮武館，變成京都惡名昭彰的護衛隊，又淪為新政府的過街老鼠。閱讀〈燃燒吧劍〉的過程每一頁都是悲傷的，有對他們盲目往前的無奈，也有對於一個時代的結束必定使一群人痛苦的哀悽。

    我想用書中的這一段作結束:

「是寫給阿雪的嗎?」
沖田躺在病床上問。
「雖然我沒有見過她，但請你一定寫上沖田總司向她問好。」
「嗯。──」
歲三捂住了眼睛。
眼淚正奪眶而出。
是為了離別京城，還是為了阿雪，抑或是為了沖田總司的關心而感傷?

歲三哭了。
趴在桌上哭了。

沖田雙眼直直地盯著天花板。
「青春已逝。──」
這是怎樣的一種感受。對於新選組的每個隊員來說，京城成了永遠的青春墓地。對於這個都城所有充滿熱情的回憶就要在今晚徹底埋葬了。
歲三還在嗚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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